我是貝二 | 字裡滾的熊

　　阿籬走進神社來到古井前，她深吸口氣，開始拆除古井上面的符文封條。當封條都拆除完，她有些吃力地搬開覆於古井上的笨重木板，古井終於重見光明，但揚起的灰塵也讓阿籬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向古井裡頭探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過去居然能從這裡穿越到戰國時代？怎麼想都是天方夜譚。要進入陳舊的古井還是讓她覺得有點害怕，鼓起勇氣做好心理準備，她開始攀爬著以前方便上下的梯子，攀爬過程中手臂夾著的一疊照片、筆記本、筆不小心掉到井底，散落一地。

　　「糟糕！都散了！」她蹲在井內撿拾起照片，那些照片被媽媽塵封起來好一段時間。看著一張張照片上頭的人物，卻讓她感到困惑又落寞。一個都認不得……但媽媽說照片上面的人是阿籬在那個世界非常重要的夥伴。

　　原來自己並沒有生病，不常去學校是因為往返戰國時代與妖怪戰鬥、並收集一個叫做四魂之玉的靈玉。十年前一個下雨的夜晚，殺生丸帶著已死去的她回到這個家，將她復活後她卻從此失去在戰國的記憶，而殺生丸再也沒回來。

　　照片中沒有殺生丸的身影，明明是戀人啊，卻連與他的一張照片都沒有，看來這個名喚殺生丸的妖怪討厭拍照。目光移到一個穿著火紅和服的銀髮少年，頭上還長了對狗耳朵，不說他是妖怪，阿籬還以為是在哪個扮演商店買的髮箍呢。

　　「犬夜叉……」媽媽說他是殺生丸的弟弟，兩人面貌並不怎麼相像，個性也截然不同，唯有那頭銀髮和金眸一樣。

　　這幾個禮拜，她四處收集著關於殺生丸的資訊，家人說著她在戰國的故事、還有草太與爺爺曾和他一起去國中後山打蜈蚣妖，她便上山去看那裡的痕跡；好姊妹們說殺生丸曾在國中引來一片討論，她便跑回國中翻著所有活動照片，希望能得到一絲線索，但奔波那麼久，依然一點消息也沒有。

　　所有人都記得，卻只有她記不得他。

　　她盤坐在地，拿起筆在筆記本上照著她所收集來的訊息作畫，金眸、銀色長髮、高大精瘦、俊俏的臉蛋、鼻子很挺、薄薄的嘴唇、額上彎月、臉頰上的紫紅妖紋……

　　「姊姊！」草太的聲音從上頭傳進井底。阿籬揉揉惺忪的眼睛，原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外頭已是漆黑一片。草太拿著手電筒攀爬下來，坐到阿籬身邊，道：「晚餐時間沒見到妳，手機也沒帶出門，我們想著妳應該會在這附近，果然來到了神社啊。」

　　「你都下班了啊？抱歉……我睡著了。」

　　「沒關係啦，妳最近四處奔波很累吧。」草太瞄到阿籬手上的筆記本，上頭有著畫像，不住好奇問：「妳在畫殺生丸哥哥？」

　　「怎麼覺得你都那麼大了還喊人哥哥好像怪怪的……」阿籬看著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正確模樣的畫像，聲音細微，「我想試著拼湊出他的樣貌，卻根本無法確定他的模樣，有點無力呢。」

　　草太看著阿籬落寞笑著的模樣，有些心疼。

　　「姊姊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根本記不起來的人那麼努力呢？何況他對現在的妳來說完全就是個……陌生人。」

　　「為什麼呢……」阿籬垂下眼眸，手指在畫上輕輕摩娑。

　　如果他們真的曾經那樣相愛，那麼獨守記憶的他一定很痛苦吧？思念著另外一個世界、不可能再見面的女子，而那女子甚至忘了他。換作是她，恐怕只是想起一個微不足道的回憶都痛。所以若是能想起他，至少思念的重擔能平衡一些些。

　　「總覺得，在那個世界的他一定很寂寞。」

　　草太看著阿籬，淡然一笑。他拿過阿籬手上握著的筆，在畫上又添了幾筆，「他的眼眸，還要更細長一些。」

　　阿籬唇角勾起好看弧度，姊弟相視而笑。

×　　×　　×

　　「阿籬，有老同學來找妳喔！」媽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老同學？會是步美他們嗎？但前陣子才見過面啊？阿籬整理好儀容，便跑下樓來見這位老同學。一踏進客廳，看見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坐在沙發上向她打著招呼，「好久不見啦，日暮！」

　　「北條！」阿籬笑顏逐開。算算畢業後也有四五年沒見，她上前給了北條一個禮儀式的擁抱，「好久不見！在國外過得還好嗎？」

　　「剛忙完法國的攝影展呢，終於能回日本休息幾天，接下來又得飛美國。」

　　「北條好厲害啊……玩攝影玩出心得，甚至成為攝影大師。」阿籬看著北條的眼神有些憧憬。北條對於喜歡的事物總是很執著，每件事都能做到最好，除了──追到阿籬這件事始終沒成功。

　　兩人又泡著茶寒暄了一會兒，北條這才表明來意。「回日本後我跟由佳她們見了一面，聽說妳最近在調查殺生丸先生？」

　　「啊……是的，北條也記得他吧？」

　　「當然記得啊，國中時為了追求妳，還和他比了一場劍道呢！結果當然是……」

　　「他贏了，步美她們有跟我聊到這件事。」

　　「我幾乎是在全校面前慘敗，想起來覺得好丟臉啊……」

　　「但是個有趣的回憶不是嗎？真羨慕，對於那些記憶我一概想不起來，甚至連他的模樣都給忘了。」

　　「嗯……」草太從大背包裡拿出一張照片，笑了笑，「日暮，我回國後翻了翻過去的照片，這是以前我在妳放榜那天隨意拍下的，不知道對妳有沒有幫助……」

　　阿籬接過照片，心底有些緊張。當看到照片中的身影，眼淚不禁潸然而下，那是殺生丸，她所深愛的殺生丸。她記得是在考試放榜那天，殺生丸被少女們包圍，為了解救他，她直接拉著他的手逃了出去，而這一幕正好被拿著相機的北條拍下。那時候只顧著逃跑，卻沒注意到殺生丸看著她的眼神是那樣溫柔，也沒注意到殺生丸當時反握住了她的手。

　　所有的回憶瞬間奔騰入她的腦海，曖昧時的回憶、相愛時的回憶、一起戰鬥的回憶、彼此扶持的回憶……她全都回想起來了，儘管突然接收那麼多回憶讓她頭痛欲裂，她卻甘願接受。這十年，獨自守著這些記憶的殺生丸一定比她還要更痛苦。

　　好疼、好疼。

　　阿籬任憑滾燙的眼淚不停流下，強烈的情感一瞬全部朝她襲來，心臟被緊掐地彷彿快要窒息，她握著照片的雙手顫抖，越捏越緊，照片都給捏出皺褶來，最後將照片放在心上緊緊抱著，想將照片中的那個她已忘記十年的身影揉進心底。

　　「謝謝你……北條……真的……謝謝你……」

　　北條看著淚如雨下的阿籬，只是靜靜垂下眼眸，笑得溫暖。

×　　×　　×

　　這一天小鈴依然在整理著御花園，掃啊掃，拿著掃帚將枯枝落葉集中在一起。又一片樹葉掉落，正好落在她的髮上，她習慣性地拿下，每次來整理御花園頭上總會帶著幾片枯黃樹葉回去。當她拿下，突然發現哪裡不對勁，這不是樹葉……她傻愣幾秒後，回過神來連忙將掃帚丟下，衝出御花園。

　　「邪見爺爺！」小鈴在王宮中四處奔跑，好幾次都差點跌倒，還不小心把一些擺設弄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找到躲在一處睡覺打著鼻涕泡泡的邪見，她連忙緊急煞車，這才沒撞上邪見。

　　「臭丫頭！都長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亂跑！王宮禮儀都白學了啊！」突然被嚇醒的邪見沒有好氣。

　　「殺、殺生丸大人呢？」小鈴彎下腰喘著氣，試著平撫氣息。

　　「不是去楓之村幫妳處理婚事了嗎？笨蛋！比我還健忘！找殺生丸大人什麼事啦？」

　　她指向御花園，用著還沒緩過氣息的聲音道：「御、御花園……御花園的櫻花……開了！就是畫著情人傘的那一棵！」

　　「什麼！」就連邪見也不敢相信。直到跟著小鈴的腳步來到御花園，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張大著嘴巴望著。

　　自從阿籬離開後便再也沒開過櫻花的櫻花樹，此刻居然開著片片櫻紅。

　　當殺生丸從楓之村返回，得知此事便隨即趕往御花園。他就那樣站在那棵櫻花樹前站了一天一夜，目光從沒離開過。

　　『除非我自己要妳離開，否則妳一刻也別想離開我身旁。』

　　『你若敢要我離開，我也不會讓你好受唷！』

　　一語成讖呢。從他將阿籬留在現代後，這十年他一直在受著折磨，沒有一刻停下過。他撫上櫻花樹，將頭輕靠在樹上，垂著眸子看著那把情人傘，阿籬……妳究竟想告訴他什麼呢？是在那裡過得不好？或是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因為找到心儀對象所以太幸福連櫻花都開了？還是，妳想起他了？

　　殺生丸多想此刻就飛奔到那個時空去見她一面，但若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呢？或許只是剛好，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況且他沒辦法、也不能，再去打擾她的世界。

×　　×　　×

　　一次又一次，阿籬躍下了古井，卻什麼都沒發生。她不禁抱怨殺生丸做得還真是絕啊，居然連讓她可以穿越的四魂之玉都給取走。皺緊眉頭，她又爬上井，從倉庫中挖出弓箭，已經好一陣子沒碰，重新拿起弓箭的阿籬覺得有些生疏。

　　拉緊弓弦，弓弦微微顫動，她將箭朝向井底，射出。

　　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是靈力退化了嗎？」阿籬爬下井，拿起箭不斷在地上用力地或挖或刺，盼望有奇蹟發生，可是一點用都沒有。最後箭也斷了，她癱坐在地抱著膝蓋，神情落寞。不過也才低落幾分鐘時間，她又馬上拍拍臉蛋打起精神，「笨蛋殺生丸！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居然問都沒問我意見就把我留在現代，連一面都不願來見我！等見到你後我一定要狠狠捶打你幾拳來解氣！啊啊啊──」

　　阿籬又充滿精力地衝上去，翻著古書、網路搜尋著穿越的方法……想當然爾，都是些穿越小說跟電視劇而已。

　　「我、我要做了喔。」阿籬拿著美工刀的手顫抖，對準脈搏處，準備一鼓作氣地割下去──結果碰都還沒碰到就把美工刀給丟到一旁。

　　她嘆氣，果然是老了啊，想當年在戰鬥中受了傷也還是有毅力繼續戰鬥下去，現在連割個傷口出來都不敢。她想著，既然古井通不過去，唯一跟殺生丸有連結的便是跟天生牙有關的冥界，那樣的話她便想辦法進入冥界吧！而進入冥界的方法便是死亡。

　　但她不敢死！也不能死！如果命都賠上了結果殺生丸壓根沒發現她在冥界裡飄盪呢？她可沒有第二次復活的機會，而且她也不可能放下家人。如果用半生不死的模樣進冥界應該安全些……搖搖頭，她好像把進冥界這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無力趴在桌上，她看著那張已經被揉爛的照片，用手指將它壓平一些。看著殺生丸的模樣，她好想問殺生丸為什麼把她留在這裡？也想罵殺生丸怎麼可以食言？明明答應她在她醒來後就要向她求婚的……

　　那個雨夜，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仙人，而是殺生丸。的確是他將她從無止盡的黑暗解救出來，那又為什麼那樣愛著她的殺生丸要就此一走了之呢？是為了……保護她吧。怎麼想都只有這個理由，她還能不了解殺生丸嘛。

　　「殺生丸……我好想見你……」

　　她輕輕閉上眼，祈禱著在夢中能見到他一面。

作者的話：
終於想起來了啊啊啊！（親媽虐著虐著也是會心疼的
究竟下一話會不會見到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