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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後。

 

  敲打電腦鍵盤的聲音在辦公室內此起彼落,偶爾還夾雜著上司飆罵下屬的聲音,還有幾位女性正在咬耳朵八卦著。阿籬埋頭在一堆文件裡苦幹,不時抬起頭將文字鍵入電腦內,完成一個又一個的檔案。

 

  終於將最後一個文件完成,阿籬像是斷了線的魁儡,瞬間沒了戰鬥力,癱死在辦公桌上。看看牆上的時鐘,好險好險,今天只加班兩小時而已……

 

  「日暮,要不要去附近喝一杯啊?」幾名同樣剛脫離苦海的同事走到阿籬座位旁問著。

 

  「而且今天的店員是那個超級大帥哥!上次我們去聚餐,那個帥哥很明顯就對妳抱有好感吶,還不去看看人家,順便看有沒有機會交往?」

 

  「這……」阿籬收拾好公事包,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在手臂上隨性掛著,有些困擾地笑笑,「雖然很想跟你們一起去聚聚,但明天是週末,我還有事得早起,就不奉陪了!抱歉!」

 

  阿籬離開了辦公室,同事們為阿籬感到可憐,平時工作量就已經夠大了,週末還得幫忙家裡神社的事務,幾乎忙到沒時間交男朋友,已經二十七歲的她會不會最後嫁不出去呢?

 

  「唉,日暮好像對辦公室戀情不感興趣。」一名曾對阿籬示好的男同事有些哀怨道。

  「她也出來工作五年有了吧?但好像從沒看她談過戀愛?」

  「可能偷偷交往了一個高富帥不方便讓我們知道呢!」

  「嗚……能追到她的男人該是多完美又幸福的男人啊?看看日暮那穿著套裝的性感身材!人又善良漂亮,週末還能玩巫女角色扮演……」

 

  男同事被女同事們揍了幾拳,男人的腦袋瓜裡都在想些什麼呢!

 

 

  畢竟比他人晚了點時間下班,電車上沒早上通勤時擁擠。看著電車窗外不斷切換著的城市景色,阿籬眼神有些落寞,不僅是工作上的疲憊,還有就是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

 

  爬上一階又一階的階梯回到了家,爺爺坐在庭院的搖椅上安詳睡著。十年過去,爺爺身體也沒過去硬朗,行動變得緩慢,無法打理神社事務,所以這幾年便由阿籬接下。阿籬將爺爺攙扶進家裡休息,安頓好後來到廚房吃著媽媽幫她熱好的美味飯菜,外面的宵夜再怎麼多樣華麗也沒媽媽的味道好。

 

  泡過舒適的澡,阿籬回到房後撲上了床,往枕頭裡蹭了蹭,還是家裡舒服。翻過身盯著天花板發愣,每一天都是重複的行程步調,這種日子未免太過無趣。

 

  總覺得被什麼束縛著,分明身體就裝著冒險的靈魂,但生活就是如此平淡無奇。過去的自己也是這樣的嗎……?偏偏她有一大段記憶全是空白。

 

  高一時她生了一場大病。從國三開始便常掛病號,因此不常去學校,還因此被留級。直到高中突然病情爆發,在醫院躺了幾個月後好不容易能回到家休息,再次醒來卻失去了從國三開始到高一的記憶,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是什麼樣的回憶呢?問過家人、問過同學,換來的都是一樣的答案──讀書、生病、生病、讀書,不斷反覆。看來就算回想起來也是段痛苦的記憶啊,阿籬不住苦笑。

 

  隔壁突然傳來男女嬉鬧的聲音,看來是弟弟草太帶著女朋友回家過夜了。這個老房子隔音設備奇差,希望待會兒不要聽到什麼令人害羞的聲音才好。弟弟從求學到現在出社會也換過兩、三個女朋友了呢,這也不意外,草太長得眉清目秀,成績也不錯,考上了好大學、進入了不錯的大公司工作,有多少女生欣賞這樣的他啊!

 

  「唉唉……我也好想要談戀愛啊……」聽著隔壁傳來的甜言蜜語,阿籬不禁淚眼汪汪。從學生時代一直到出社會,不知怎麼的就是碰不上喜歡的男生,明明擁有不少追求者,可她就是覺得合不來,感覺不對,當然也無法進一步交往。

 

  阿籬有時候會懷疑……她該不會擁有厭男症吧?猛然坐起身,她居然開始認真思考起來明天是不是要去找心理醫生諮詢一下。

 

  風從未關上的窗戶吹進來,順便將時代樹的白色花瓣帶進了房間。外頭突然下起雨,阿籬將視線移到窗外夜色,雖然下著雨,卻還是能看得見月亮,每當這個情景映入眼簾,她便又會想起那一夜。

 

  那一夜一樣下著雨,當她從床上悠悠醒來,還在懵懵之際,只見一道模糊的銀白身影消失在月光中。後來問著媽媽那會是什麼人,媽媽只回答應該只是她在做夢,又或是……來將她從黑暗中喚醒的仙人。

 

  無論是那道銀白身影,還是當時身上穿著的那套染血制服,至今都還無法得到確切的答案。

 

  仙人會吻人嗎?她撫上額頭,依稀能記得那抹溫熱,還有那句她沒聽清的話語,只知道那個聲音,很溫柔好聽。

 

 

×  ×  ×

 

  「殺生丸大人!」

 

  看見殺生丸的到來,小鈴不禁綻開了甜美的笑容。殺生丸只是嗯了一聲,便翩然飛上御花園的望月樓。

 

  小鈴已從小女孩成長為一個美麗少女,肌膚勝雪、容貌姣好,個性依然天真爛漫,那雙靈活的大眼睛也依舊澄澈,並沒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化。小時候總綁得高高的翹麗辮子放了下來,長髮綁成一束低馬尾側放於旁,倒是多了幾絲溫婉。

 

  西界櫻花依然盛開,唯有那座宮中禁地──御花園,自從阿籬離開的那一天便再也沒有開過櫻花,剩下的全是枯枝落葉,宮中侍者們都說,或許是御花園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那燦爛便隨著殺生丸的心而黯淡了吧。

 

  因為如此,殺生丸幾乎不再踏進御花園,那地方太多回憶了。小鈴捨不得御花園沒人照顧,因此自己接下了整理御花園的工作,每日都會來這裡打掃,讓御花園至少還能保持乾淨。

 

  殺生丸也沒阻止小鈴進入,甚至還將邪見踢入御花園,要他負責修剪那些枯木。殺生丸偶爾還是會到御花園裡的望月樓消磨時間,而那天一定是有什麼讓殺生丸心情不錯的事,例如又擴展了國土、例如小鈴的重生日、例如北國國王──琦木扛著幾罈美酒來找他的時候。

 

  但一年大概也就那麼幾天而已,平時的殺生丸處理完政事後,便直接將自己關在寢宮內一步也沒踏出,又或是直接消失在王宮,聽說是去了琛音峰。

 

  「小鈴又變得更漂亮了啊!有沒有興趣來當北國的王后啊?」琦木寵溺地摸摸小鈴的頭,高大壯碩的他影子幾乎覆蓋住了小鈴。

 

  「沒有喲!」

 

  「能不能別用那麼天真的眼神拒絕我呢?不過比她好多了啊,至少妳不是用鄙視的眼神拒絕我……」琦木垂頭喪氣地向望月樓走去,卻被小鈴給拉住。

 

  「琦木大人……逗笑殺生丸大人的重責大任就拜託您了!」

 

  「逗笑的話可能沒辦法啊……」琦木笑笑,「倒是能陪他切磋切磋劍法,唯一能讓他心緒比較有起伏的方法也只有這個管用了,多年來始終如一!」

 

  小鈴朝琦木離去的方向微微傾身鞠躬。琦木這些年來將北國治理得很好,讓殺生丸完全不必擔心北國,而他也是唯一會來見殺生丸的人。明明每一次殺生丸都用著冷臉接見他,可琦木也不在意,或許雙方的個性截然不同,可一些信念卻很有默契,例如愛戴子民、例如不藐視人類、例如十年以來絕口不提卻放在心中思念著的她。

 

  「真是!每次那傢伙一來我就變成僕人,居然得替他們送下酒菜!」邪見從御花園門口走了進來,雙手端著兩盤下酒菜,腋下夾著人頭杖,搖搖晃晃的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邪見爺爺一直都是僕人角色啊。」

 

  「我是殺生丸少爺的得力部下!為他打江山、除惡患,才不是個送下酒菜的!」

 

  小鈴眨眨眼,盯著高低距離越來越有差距的邪見,「我好像又長高了點呢。」

 

  「……算了,懶得跟妳吵,送菜去!煩死了……望月樓有夠高的……那階梯是要累死我這老人家嗎……」邪見嚯嚯道,從一踏進御花園開始就沒停過他的抱怨。

 

  「吶,邪見爺爺。」

 

  「幹嘛啦!」

 

  「殺生丸大人……自從阿籬姐姐離開後就沒再笑過了。」小鈴垂下眼眸,「也幾乎不再說話。好像變得比以前更加孤獨寂寞,你說,殺生丸大人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

 

  「……還是乖乖掃妳的地吧。」邪見靜默一下後便抬腳離開。這答案他當然也想知道,可他明白,只有阿籬那女孩才能讓殺生丸的心病好起來。

 

 

×  ×  ×

 

  琦木離開後,殺生丸繼續待在望月樓上啜飲著酒。月光灑落在他身上,猶如是由神仙親自雕刻出的極品,純白無瑕,只是他黯淡的金眸拉暗了整個身影。

 

  拿起酒壺欲往酒杯裡再倒上一杯,這才發現酒壺內的美酒已空。罷了,回寢宮休息吧,儘管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沉穩入眠。

 

  「殺生丸大人。」

 

  才剛要離開望月樓,便被小鈴喚住。他微微側過身,示意要小鈴繼續說話。

 

  「琥珀今年終於成為了一個令人崇敬的驅魔師,也重新建立起驅魔村了呢。」停了一瞬,小鈴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潤,「然後前幾日我回去楓之村見大家時,琥珀也在,他……向我求婚了。」

 

  「……是嘛?」殺生丸平靜的目光中總算起了點波瀾,「我會命邪見準備多些嫁妝的。」從小看到長大的女孩,殺生丸定會讓小鈴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以皇室的身分。

 

  「我還沒答應……還在考慮,只是覺得得先向殺生丸大人您報備。」小鈴是喜歡琥珀的,兩人情投意合,從小玩到大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吧。只是當琥珀向她求婚時,她第一想到的卻是這樣殺生丸大人又少了個人陪他了。

 

  殺生丸明白小鈴的顧慮,他自己當然也有些捨不得,只是他不能成為小鈴幸福的阻礙。若是如此,他心中受著的罪又會再加上一筆。

 

  「派阿哞去接琥珀吧,來宮中與我談談。」

 

  「可是……這樣殺生丸大人您!」

 

  「罷了,過幾日我會去楓之村一趟,妳再叫他來楓之村見我。」

 

  看來殺生丸是直接答應她與琥珀的婚事了,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高興為殺生丸認同她愛著的琥珀這個人,難過為殺生丸在那之後得再多孤單啊,也沒人會再幫忙打理御花園,儘管櫻花已不再盛開。

 

  「……是的。」

 

  殺生丸躍下望月樓,準備離開御花園。經過一棵大樹,他淡淡瞥了一眼樹幹上刻著的圖案,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  ×  ×

 

  阿籬將最後一行文字鍵入,完成了專案報告,今天的工作順利完成!她抬頭看向時鐘,今天能準時下班!很好!完成了專案!很好!今晚還是跟多年的好朋友由佳、步美、繪理難得聚餐的好日子,一切都非常好!

 

  啪的一聲,一大疊文件資料被丟在阿籬辦公桌上,打碎了阿籬的美好。

 

  「之前的專案寫得爛死了!給我重作!今天就要交出來給我!」

 

  「……」明明專案送上去前都有請眼前這位主管審視過,都說沒問題,怎麼現在又嫌爛?每次都這樣,從不認真看下屬們的東西只會敷衍說好,當被最高層打槍時才回過頭來罵他們要他們重作,根本浪費他們的時間。

 

  「就算今天得加班到凌晨也要做好,明天董事長要!知道了吧?唉真是,現在的年輕人做事就是如此散漫,怎麼教都教不會……」

 

  阿籬皺起柳眉,將剛才完成的專案刪除,印出早已準備多時只是卡在日本工作難尋問題而遲遲苦惱未丟出的離職書後便把電腦關機。

 

  她將桌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掃進包包,站起身,將離職書遞到臉色難看的主管面前,語氣冷冷道:「我不幹了。」

 

  「啥?」

 

  「我、不、幹、了!謝謝您長久以來的照顧,不再見!」阿籬霸氣轉身離開辦公室,留下錯愕的主管,以及佩服阿籬的勇氣而偷偷鼓掌的同事們。被主管一瞪,同事們又繼續認命的工作去。

 

  嗯,Fire掉主管的感覺也非常好!只是……沒了工作,一點都不好。在東京這個大都市,要找上一份工作難如登天,真希望哪天偶像劇中帥氣總裁找上她這種平凡女子的劇情會發生在她身上,可幻想歸幻想,她還是認真想想後路要怎麼安排吧。

 

  好不容易擠上了電車,前往今晚聚餐的地點,阿籬像沙丁魚般被擠在門邊,得努力撐著才能免除被擠出去的命運。可她命運坎坷,某一站的門一開,又一群人擠了進來,結果就在這個瞬間,絮亂的人流居然將她給硬生生地擠出門外。

 

  關門聲響起,阿籬欲哭無淚地看著離她遠去的電車。往旁邊一看,全是一群又一群等待著下一班電車的人,重新排隊的話不知道得等幾班,無奈嘆口氣,拿出手機開啟地圖導航,幸好聚會地點離這一站不算遠,直接用走的吧。

 

  夕陽餘暉映照在阿籬被拉長的身影,離聚會還有一段時間,她步伐放慢了些,漫步在她並不怎麼熟悉的道路上。季節正值春天,櫻花花瓣灑落在路上,她偶爾會調皮地踢起花瓣,然後再緊張地看看旁邊有沒有人,畢竟這種行為好像是少女才會做的。

 

  這處的櫻花似乎特別多呢,阿籬張望了會兒,原來在不遠處有座公園,裡頭種滿了一棵又一棵碩大的櫻花樹。去看看吧,阿籬心裡這麼想。

 

  漫步在櫻花林中,傍晚彩霞與櫻花粉色相互照映,形成了幻麗世界。櫻花花瓣飛舞,阿籬享受著這片櫻花雨的洗禮,忘卻了剛剛失去工作的憂愁。

 

  一隻黑貓喵嗚喵嗚的對著阿籬叫,像是受到指引般,阿籬追著黑貓的方向而去。黑貓停在其中一棵櫻花樹上,接著便沒入櫻花裡消失地無影無蹤。

 

  「欸?這棵櫻花樹的花開得特別漂亮啊!」阿籬綻開好看的笑,抬頭看著櫻花。視線往下移了一點,看到一個圖樣,經過歲月有些模糊不清,她走近想看清楚一點。

 

  原來是情人傘啊。她好奇地瞇起眼睛,不知道情人傘下刻著誰的名字呢?這一看,卻讓阿籬呼吸一滯。日暮籬,這不是她的名字嗎?

 

  或許是恰巧同名同姓吧?她可不記得她有來過這裡,也不記得她有跟誰來過這裡刻上情人傘。視線落到傘下的另一邊位置,她唸出了那個名字。

 

  「殺生丸……」

 

  是個完全不認識的名字呢。

 

  不知道在櫻花樹前駐足了多久,夕陽早已落下,換上了皎潔明月。路過的行人看著阿籬,表情有點困惑,但看看那個圖案,再看看阿籬的表情,想著還是別去打擾了,或許只是失戀吧?

 

  「好奇怪……」

 

  阿籬抬起雙手,抹去臉上的兩行溫熱,可才剛抹掉,淚珠子又馬上落了下來。

 

  「為什麼……看見這個名字我會哭呢……」

 

 

 


作者的話:

兩個世界都不哭不哭。

殺生丸,不如你就跟琦木在一起吧(不

 

"預計"明天發實體書意願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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