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貝二 | 字裡滾的熊

　　次日一早，粲一便帶著阿籬步行到獻祭儀式的地點，明明是艷陽高掛、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卻不見任何一個村民走在街道上，各家門窗捱得緊緊，偶爾才會看到稍微打開來的窗戶裡那狐疑的眼神。當阿籬看到那些眼神，總覺得讓她渾身不舒服。

　　「他們不是針對妳，是在盯著我有沒有好好去參加獻祭呢。」心思細膩的粲一察覺到阿籬的不舒服，便向阿籬解釋。

　　「但他們死盯著的人好像是我……」

　　「他們會覺得奇怪也是應該的，明明今日應該是我獻祭，卻多了一個妳。」粲一帶著阿籬走過許多蜿蜒小路，最後在一片大湖前停下，「獻祭地點便是這兒了。」

　　阿籬睜大了眼，真沒想到這座村莊後方居然有那樣一大片湖泊。湖泊旁有一座以竹木築起的祭祀平台，上頭有根粗度像是電線桿的高大木頭柱子以及繩索，那繩索似乎是怕獻祭對象逃走而設計的。

　　兩人才剛踏上祭台，原本還好好的天氣卻突然風雲變色，天空變得烏雲密布，強風不斷吹襲，平靜的湖泊也開始暗潮不斷。

　　「阿籬小姐真的沒問題嗎？」

　　阿籬深吸口氣，點點頭，「沒問題的，記得幫我把弓箭藏在柱子後面。」

　　阿籬站在柱前，雙手向後讓粲一為她將繩索輕輕繫上手腕，弓箭放的位置正好能讓她快速抽箭。待就定位完成，粲一將火一一點上圍繞祭台的火柱，便向阿籬道別退下。

　　四周異常安靜，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不久，湖泊中央突然捲起一個巨大漩渦，漩渦旁所揚起的浪潮讓天空下起了小雨，一個巨大如蛟龍的人面魚身妖怪在漩渦中伴隨著尖銳笑聲緩緩現身。

　　妖怪看到祭台上的阿籬，不禁笑裂了嘴，看來人見城不甘斷後，還是抓了女人來延續血脈嘛，也好，這樣它還能再多吃幾年。

　　「妳就是這次的獻祭對象？真好真好，上次那個老頭讓我吃得想吐吶。」妖怪的聲音混雜著男聲女聲，聽來詭異異常。

　　湖中央離祭台有段距離，射程較難攻擊到妖怪，阿籬必須想辦法讓妖怪再靠近些，但又不能讓妖怪太迅速靠近，否則她會來不及射箭的。

　　「喂！臭人魚，我警告你別太靠近我啊，我可是個巫女！太靠近我的話，我的靈力能讓你瞬間灰飛煙滅的！」

　　「巫女？」妖怪挑了挑眉，「就妳這麼個小丫頭？」

　　「哼，不信的話你靠近點試試？保證你前進一尺，你便疼痛一分！」

　　妖怪雖然不是很相信眼前這個小丫頭，但阿籬的氣焰倒有些懾人，看她身著奇裝異服，以及面對如此巨大的妖怪卻沒半點懼怕的模樣，也許是從哪個異國來的除妖好手也說不定。

　　「呵……我就來試試妳這位巫女的能力究竟有多強大？」妖怪開始向阿籬的方向前進，但前進的距離並不大，僅是緩緩靠近。

　　阿籬見心理戰成功，便開始準備鬆脫並未綁緊的繩子，誰知明明綁的應該是活結，可論阿籬如何想掙脫卻都掙脫不了，難道是粲一怕她逃走所以偷偷綁成死結？

　　妖怪越來越靠近，發現根本一點影響都沒有，知道阿籬不過是威嚇它，神色一瞬變得猙獰，大吼：「臭丫頭……妳敢騙我？」

　　魚尾重重朝水面一拍，天空再次下起雨來。當雨簾逐漸消失，粲一從簾後現身，跪在地上拱手作揖。

　　「粲一先生！你──」

　　「湖神大人，這個姑娘不過是近日誤闖村莊的瘋子，不清楚為何她會被綁至祭台，還請您放過姑娘一馬，並遵守僅食人見血脈、待最後血脈死後便不再打擾村莊之諾言。」粲一拿出懷中小刀，往自己左手腕上劃上一痕，鮮血逐漸流出，「已為您準備好血肉，還請湖神大人享用。」

　　原來粲一根本不願讓阿籬冒險才將她給綁死，這個傻瓜，明明有能被解救的機會！阿籬心想這樣不行，幸好箭筒就放在後方，她試著用手指勾起箭，開始用箭頭割開繩結，但畢竟看不到後面情形只能憑感覺，不小心在手臂劃上好幾道傷。

　　「原來不過是個瘋婆子……哼，吃了也僅是讓我變傻而已。人見粲一，我佩服你如此從容赴死，那我便讓你好過一點。你就自己投湖吧，待你死去後我再來享用你，才不會像前幾個人那樣，被我生吞活剝至死……」

　　「謝謝湖神大人。」

　　粲一起身走到祭台邊緣，回頭不捨地看了阿籬一眼後，便閉上雙眼，深吸口氣準備跳下，然而就在此時，卻突然聽到阿籬的呼喊。

　　「你這種妖怪，根本沒資格稱神！」繩索已被割開，阿籬用最快的速度拿起弓並將箭上弦，朝妖怪射出一箭。

　　箭朝妖怪攻去，刺進妖怪一邊魚鰭，那根本不足以構成妖怪的致命傷，阿籬尷尬笑笑，「啊哈哈，太久沒用弓箭，射歪了……」

　　「臭丫頭！妳是真瘋了不成！」妖怪被惹怒，開始迅速朝阿籬兩人攻來。

　　阿籬拉起粲一往岸邊跑，快到岸邊時將粲一推了出去，粲一跌坐在地，同時妖怪將魚尾重重朝阿籬甩去，阿籬被掃到而在高空中高高飛起，再重重跌落湖中，雙重的重擊讓她五臟六腑都像是要破裂般疼痛，一點也沒往上游的力氣，只能不斷往下沉。

　　事態來得太急讓她沒來得及憋氣，在水中吸不到空氣偏偏又沒力氣，阿籬就快失去意識。就在此時，她看見了一個身影朝她漸漸靠近，她努力試著看清，那身影竟是殺生丸！殺生丸的白色身影在藍色湖光照映下顯得透明如仙人，讓阿籬以為那是死前所看到的幻象，本想伸手摸摸幻象，但是她再也撐不住，閉上了雙眼失去意識。

　　在阿籬閉上眼的那一刻，殺生丸正好游到她身邊將她擁入懷裡，他的眉頭緊蹙，迅速飛躍上湖面，將阿籬放上祭台。他蹲下身仔細看著阿籬，將手擺上她的臉頰，像是想確認阿籬是否還有氣息，幸好，她還活著。

　　妖怪察覺到殺生丸強大的妖氣，非但沒有逃走，甚至笑得更加狂妄，「不錯！今日送上門來的血肉還真多，尤其還有個妖力強大的妖怪……吃了你我便不用再待在這湖裡吃人，直接修練成千年妖怪！你叫什麼名字吶？吃你下肚後我會天天想著你的捨命之恩！」

　　殺生丸站起來轉身看向妖怪，臉上的強烈殺意讓妖怪不禁一抖，周身散發地越發厲害的妖氣讓它明白剛剛所發現的妖氣不過僅是一小部分，殺生丸真正的力量根本非它所能對付，它這時才想要逃，但已來不及。

　　「區區一個雜碎，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殺生丸縱身一躍，抽出刀朝妖怪的頭中央輕輕劃上一痕，頓時妖怪被分成兩半往兩邊倒去，湖面瞬間被染成大片紅色。

　　殺生丸優雅收刀，才轉過身要看阿籬，卻看見粲一已經扶起阿籬，同樣地用手撫著阿籬臉蛋，一股比剛剛還要更加憤怒的怒意湧上。

　　「給我滾開。」

　　「阿籬小姐她……」

　　「不要讓我再說一次，給我滾開。」

　　「……」

　　粲一只好乖乖放下阿籬，讓殺生丸接手。殺生丸將阿籬橫抱起準備離開，粲一從後面喚住了他。

　　「阿籬小姐她受了重傷……得好好休息才行！」

　　殺生丸像是沒聽到般繼續往前走，而粲一後續的話讓殺生丸停住了腳步。

　　「我有操控時間的能力！我能把阿籬小姐恢復回重傷以前的狀態的！請你先隨我回人見城為阿籬小姐治療吧！」

　　「……」

　　殺生丸沉默半响後才又再次邁步，讓後面的粲一有些不知所措。若沒記錯，這個妖怪的名字喚作殺生丸，與阿籬的性格截然不同，冷漠地令人畏懼，粲一完全無法明白他們兩個究竟是怎麼走在一起的。

　　「還不快帶路。」

　　「請隨我來吧。」

×　　×　　×

　　回到人見城，殺生丸將阿籬放在榻上後便在一旁坐下，但眼神死盯著粲一的動作，像是在警告粲一別想胡作非為似的。

　　粲一將手懸空擺在阿籬身體上方，試著感覺時間的流動。他過去能操縱的頂多是些小事情，面對生命也僅有一次是為腳骨折的小鳥治傷，對於人他從沒試過，這讓他緊張地不斷冒汗。

　　半响，終於能感覺到時間之流之時，他的手上彷彿有金色氣流在竄動，心臟突然揪緊發疼，全身的力氣幾乎要被抽乾，看來要操控人類的時間需要費上相當大的精力。咬著牙，他不能就這樣放棄，阿籬可是捨命救他的恩人！明明當時不將他推開，阿籬可能還有能逃脫的空檔……

　　慢慢地，阿籬身上已由青轉黑的瘀傷逐漸恢復原狀，臉色也沒有方才蒼白無血色，粲一這才停下動作，大大鬆了一口氣。

　　「阿籬小姐的內傷已經痊癒，只是落水關係所以受了風寒，這幾天注意保暖、喝幾帖藥便能平安甦醒過來。」粲一看著殺生丸肩上披的皮毛，眼睛眨了眨，「那個……應該足夠讓阿籬小姐保暖。」

　　然而回過來的是一個可怕的眼神，粲一只好摸摸鼻子，吃力地起身離開，等待休養一晚後他便下山拿藥去吧，否則這副身體不休息的話感覺隨時會倒下。他拉開拉門，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頭看著殺生丸。

　　「殺生丸少爺。」看殺生丸一身華服以及外面還有隻長得像青蛙的妖怪隨從，粲一猜測殺生丸的身分應該是妖怪中的貴族。「想請問……你跟阿籬小姐是什麼關係呢？」

　　「與你何干。」

　　「不，只是想確認一下你們是否為戀人關係。」一個人類巫女會這樣跟著妖怪，不是這個妖怪對她有過大恩大德，就是有著情感上的羈絆了吧？除非妖怪用妖術勾引她？但眼前的殺生丸看上去又不是那種卑鄙之妖。

　　「戀人？」殺生丸向粲一投以不屑眼神，「我對人類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呢。」粲一溫潤一笑，便離開了房間。

　　好？他與阿籬不是戀人關係有如此讓那個男人高興嗎？殺生丸瞇起眼眸，起身來到阿籬身旁跪坐下來，看來不能輕易放阿籬一人吶，不是招惹到蜃魔，就是勾引到男人，殺生丸冷哼一聲。

　　看著尚在昏睡的阿籬，他眉間的皺褶逐漸撫平下來。若他剛剛沒趕上，眼前這個女孩，差一點、就差一點，就真的永遠從他眼前消失了，並且再也回不來，就算過了再多年，也無法再見到她。

　　不知為何，看到阿籬被重重攻擊而掉落湖裡那刻，他的心揪得發痠。

　　他輕輕將阿籬扶起並將阿籬靠在他的毛皮上，讓才經歷過失溫的阿籬能暖和些。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窩囊，他可是王者啊。

　　「真是……礙事的女人。」

作者碎碎念：

此圖改得甚好，就讓阿籬浮沉在殺生丸的毛毛海裡吧！

來，讓我們來統計一下殺生丸從以前到現在對於阿籬的代號有過幾個？

脆弱的人類、美麗的人類、麻煩的女人、礙事的女人

什麼時候才要好好喊人家啦！儘管覺得礙事卻還是把她照顧得好好的小(?)傲嬌

值得慶幸的是...殺生丸成長為成年男妖後都喊阿籬女人了（其實我也是今天才發現這件事哈哈哈哈哈下意識寫出的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