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籬】西界戀曲－第三十七話－我是貝二

　　咻──

　　又是一箭扎實地射入樹幹。阿籬嘆了口氣，太久沒使用弓箭了，準度瞄準都有些偏離。不斷練箭的她手指都已摩擦破皮，隱隱帶著疼痛，實在是被殺生丸保護太久了啊……她搖搖頭，必須把感覺找回來才行，她得陪著殺生丸共同奮戰，而不只是被保護的對象而已；她得想辦法救出神樂，不讓神樂繼續受苦。

　　阿籬再次從背後箭筒抽起一支箭，架上弓準備射出，卻看見一襲黑影在面前迅速劃過，黑影一會兒竄出一會兒又消失，阿籬緊覺性地瞄準黑影，突然黑影迅速衝向阿籬，她隨即放開弓弦，可事態卻沒如她所想發展。

　　「失準了啊，力量也不夠，得再練練。」黑影停下，修長指頭上夾著阿籬方才射出的箭。

　　「琦木……」看清黑影的面貌，阿籬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雖然殺生丸已跟她說過他復活了琦木，可當看到曾經差點染指過她的琦木，還是有些畏懼。

　　看到阿籬的模樣，琦木歛歛眸，神情帶著歉意與誠懇，溫柔道：「曾經傷害過妳，我很抱歉。」他微微欠身，「重生後的日子請讓我向妳彌補這一切，我會盡全力守護妳，阿籬。」

　　「你……」

　　「我們聊聊吧，好嗎？」

×　　×　　×

　　「你就是當初那個村長奶奶的孫子！」阿籬瞪大雙眼，這淵源實在太奇妙了。

　　「嗯。」琦木笑笑，「想不到我在尋找的女孩居然是從這個時空意外闖入到二十年前時空的奇異少女，甚至還是個從五百年後來到戰國的異世界之人……難怪我尋找那麼久，卻沒人見過妳，也難怪妳會從村民的記憶裡消失了。」

　　「這都是些什麼緣分啊……」甚至連琦木與萌兒相遇，都是因她而起。「那村長奶奶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奶奶走了。」

　　「啊……抱歉，都過去二十年了呢……」

　　琦木頓了頓，道：「不，奶奶是被殺死的。」

　　兩人併坐在鯉魚池旁的石椅上，談著當時殺生丸與阿籬進入蜃魔空間的事情。而琦木也將他過去那段尋找阿籬的日子、以及是如何因仇恨而變成妖怪全數告知阿籬。聽到了琦木的遭遇，讓阿籬也為眼前這男人覺得心疼。

　　「不過，妳的衣服換了啊？」轉換情緒，琦木聊起較為輕鬆的話題。

　　「你過去看到的是我國中制服，現在是高中制服。」

　　國中？高中？制服？琦木沒聽過這些詞，有些困惑，他必須多跟阿籬學學這些新詞才是。「我還是喜歡妳白衣綠裙那套……自胡？」

　　「是『制服』喔！」阿籬笑笑糾正琦木的發音。眼角瞄到放在一旁的弓箭，阿籬微皺起眉，道：「是說琦木……剛剛你接下我那箭的時候，有什麼感覺嗎？」

　　「除了握著的地方有些灼熱之外，沒什麼感覺呢。」

　　「這樣啊……」

　　阿籬剛剛使出的可是能瞬間除掉妖怪的破魔之箭啊，就算沒射中妖怪身體，妖怪碰到箭還是會讓妖怪受點傷才是。靈力果然減弱了……

　　幾名侍女急匆匆的從他們面前跑過，似乎要前往哪裡。隱約聽到她們的對話，說是北國公主擅闖正在議論國事的大殿，現在氣氛緊張的很，她們打算過去看看熱鬧。

　　「萌兒？」阿籬看見一旁皺起眉的琦木，起身，「我去看看。」

　　「不會是什麼好事的。」琦木拉住阿籬的手，不讓她前去。

　　「聽說萌兒最近精神狀況不大穩定……我擔心她出狀況。」她甩開了琦木的手，向大殿的方向跑去。琦木只得摸摸鼻子，慢慢跟在阿籬後方，他推測那幾名侍女應是萌兒所派，大殿離這兒有一段距離，正在發生的事風聲怎麼可能傳得如此之快，或許是引誘阿籬過去吧。

×　　×　　×

　　殺生丸冷冷看著擅闖大殿的萌兒，而她並不畏懼殺生丸那懾人的氣息，也就那樣沉默地冷看回去。

　　大殿充斥著低氣壓，沒有半點聲音，大家都在等著萌兒如何向殺生丸解釋她現在所做所為，而這沉默的氣氛隨即被殿外逐漸越傳越近的腳步聲打破。

　　「殺生丸陛下。」萌兒終是開口，「萌兒在此向諸位宣告，我與殺生丸陛下將解除婚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向眾人宣告解除婚約是遲早的事，可殺生丸沒想到萌兒會將此事如此直接公告，總覺得事態並沒有往他所預想的發展。

　　「而北國與西國解除婚約勢必會引起各國紛亂，我會盡力去說服弓親王，讓弓親王安撫安撫其他國家的躁動。只是若弓親王知道他所珍愛的女兒與殺生丸陛下解除婚約的原因是因為……那個人類女子呢？」

　　萌兒指向才剛停下腳步的阿籬，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全射向阿籬，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有鄙視的眼神、有困惑的眼神、有不安的眼神，讓她頓時愣在原地做不出反應。

　　幾位無法接受的大臣已開始在底下窸窣，那刺耳的言語一句一句傳入阿籬耳中。有些大臣希望殺生丸能再考慮解除婚約的事，更有些大臣認為殺生丸不該與人類有所接觸，甚至為了愛情而不顧國家未來，殺生丸的臉色越發難看。

　　「全給我閉嘴。」

　　一瞬間，鴉雀無聲。

　　「弓親萌，妳回去告訴弓親王，我隻手便能毀了北國，若北國非要作亂，我奉陪。若其他國家跟著躁動，我一併摧毀，讓我重整西界也是好事。」

　　「……」雖然在這氣氛上想這個不太對，但阿籬不禁覺得殺生丸果然是血姬的孩子，想法簡直一模一樣。

　　萌兒冷瞪著殺生丸，雖然心裡早有底殺生丸對她的威脅肯定無動於衷，不過也沒關係，她的目的不是這個，她只是想讓朝中較為固執一派的大臣對阿籬增加更多的不信任與不諒解罷了，她絕不讓阿籬輕鬆坐上她的后位，也不甘願看到他們相愛得那樣幸福。

　　阿籬深吸口氣，環視著眾人，「造成大家困擾，我很抱歉，毀了萌兒跟殺生丸的婚禮，也非我本意，但為什麼你們總是只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安排他人人生，而不去想想當事人的心情？是的，我是人類，還是個巫女，但我不會去隨意傷害他人，也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樣脆弱，若你們覺得我不適合跟殺生丸走在一起，那我便證明給你們看，我配得上你們的殺生丸陛下！」

　　接著阿籬抬步來到萌兒面前，眼神堅定，食指直指著萌兒鼻子，道：「還有，我喜歡殺生丸的心情，不會輸給妳！」

　　再一次，鴉雀無聲。

　　站在殿外聽著裡面一切的琦木忍不住噗哧一笑，這女孩果然與眾不同。而原本已近發怒界線的殺生丸聽到阿籬這突如其來的宣言，也一瞬發愣。果然是他所屬意的女子，總是那樣特別地令他移不開眼睛，原本以為阿籬會害怕地無法言語，想不到不但沒退縮，還直接下了戰帖了啊。

　　「唉呀呀，我就想怎麼那麼吵鬧，看來今日大家都在啊？」殿外傳來悅耳好聽的輕笑，血姬優雅步入大殿，看著眾人，「那我便來說個故事給大家聽好了？昨夜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有兩朵花，一朵為嬌豔的牡丹花，一朵為可愛的山茶花。兩朵花都渴望著主人的栽培照料，可這主人卻只呵護著山茶花，於是忌妒的牡丹花便向花之后說，山茶花總是要它別再與其餘花朵爭艷，要它放棄百花之姬這個位子，讓山茶花能更得主人疼，甚至還說這山茶花有著劇毒呢！」

　　血姬看向萌兒，繼續說道：「於是花之后決定去一探究竟，卻發現山茶花只是靜靜的接受著主人的照料，平凡中更顯出它的高雅甜美，並不像牡丹花所說的那樣。於是花之后極為震怒，它對牡丹花說，無論是再嬌豔尊貴的身分，只要沒有那善良的心，一切都只是多餘，若這牡丹花繼續懷著害人之心的話……總有一天，它將會親自攀折下牡丹花……夢到這兒就停了，不知道接下來的發展會是怎樣呢？我還真想知道呀……」

　　萌兒緊握拳頭，不住顫抖。她很清楚，這個夢並不是夢，那牡丹花便是在說自己，面對殺生丸的無謂、阿籬的無懼、血姬的隱喻以及開始有些轉變態度的大臣們，這突然變化的局勢讓她不再吭聲，直接氣憤地也不行禮，便直接離開大殿。

　　琦木看著氣沖沖離去的萌兒，也沒想追上去的意思，就只是那樣淡淡地望著，總覺得不認識她了，當年的她已然消失。還在惆悵之時，又見阿籬捂著臉衝了出來，他連忙拉住她，「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在大家面前說了相當丟臉的話……」

　　琦木微愣，她現在才反應過來嗎？「我覺得挺帥氣的呀！」

　　「丟臉、丟臉、丟臉死了！嗚……」

　　殺生丸從殿內走出，來到阿籬身旁，冷冷地瞥了琦木一眼後，又將目光放回阿籬身上，「不說了要證明給眾人看妳配得起我嗎？現在卻如此莽撞，還跟隻低俗的妖怪待在一起。」

　　「其實也不一定要證明……」阿籬嚯嚯道。

　　「怎麼？阿籬想來找找前夫也不行嗎？」琦木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阿籬給嚇得渾身僵直。

　　「……」

　　「欸？」

　　「好歹我也是八抬大轎地將她迎娶進門啊，總是有過夫妻之名。而且啊，我還沒跟你說過吧？阿籬過去可是曾經救過我的恩人，這淵源你可比不上。」

　　「……」

　　「琦木我覺得你最好安靜……」

　　「不過我也要感謝你救了我，否則我的阿籬就得守活寡了，但我倒是挺大氣，將前妻交給你我也能接受，多個人能照顧阿籬總是比較好？」

　　「……」

　　「琦木我覺得你很危險……」

　　「既然我都復活了，而當時也並不是多光明磊落的迎娶阿籬，這一次我會努力獲得阿籬的心的。你啊，身材似乎沒我魁武？太瘦了，得多練練，阿籬摸起來才舒服，懂不？」

　　「……」殺生丸默默將手放上爆碎牙。

　　「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琦木！」阿籬將配於殺生丸腰上的爆碎牙搶過，朝其他地方跑去。

　　殺生丸不禁覺得阿籬有時候也真是傻，沒了刀，他還有毒華爪啊。正當動起爪子，要往琦木方向攻去之時，只見一條蛇尾已迅速消失在轉角處。這兩位……今日都不想要命了吧！

×　　×　　×

　　萌兒來到宮殿後花園，園內種滿各式各樣的花朵，當然也不缺牡丹花與山茶花。看到了這兩種花朵，血姬的話又湧入腦袋裡不斷重覆著，使得萌兒一看到就有氣，她揮打著花朵，嬌豔的花瓣一片片掉落於地。

　　「可惡！什麼牡丹花什麼山茶花！分明就是在調侃我！」

　　「公主。」

　　萌兒回過頭，是綾天。還在氣頭上呢，口氣自然也無法緩和下來，「大家都在看我笑話，連你也要來調侃我了是吧？」

　　「不是的，公主。我是來教您……除掉阿籬的方法。」

　　「……說來聽聽。」

　　「明日殺生丸陛下不會在西國，將阿籬引進奎之森吧。」

　　「奎之森……」奎之森邪氣極重，就連妖怪靠近都會有所不適，更何況是人類。進去這座森林，輕則昏迷，重則致死，幾乎沒人敢接近，在西國被視為禁地。萌兒好看臉蛋勾起笑容，這方法似乎能試試看呢。

　　然而萌兒卻沒注意到站於她身後的綾天，雙眸有那麼一瞬突然轉為血紅。

×　　×　　×

　　待殺生丸批完案上的最後一個奏摺，已是深更半夜。他離開書房，起身來到寢宮最深處，阿籬早已熟睡在床上，只是她最近睡覺的模樣比起之前甜得讓人發狂，現在的她卻是眉頭緊皺，不時還會冒出冷汗。

　　殺生丸坐在床榻旁，輕輕覆上阿籬的手，她的手突然瑟縮了下，殺生丸將她微微握拳的手翻開，看見她的手指上全是練箭所留下的傷痕，頓時明白了什麼，他想起下午時與阿籬的對話。

　　『殺生丸，最近能讓我回楓之村一趟嗎？』

　　『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念他們了。』

　　『改日吧，最近我忙。』

　　『你忙沒關係，我能坐阿哞回去！若是你擔心，讓邪見跟著我吧？』

　　『不能。』

　　『為什麼？』

　　『妳現在的狀況踏出宮是在尋死。』

　　『……好像也是呢。』

　　他看見阿籬垂下肩膀，眼眸低垂的模樣。最近的確忙了些，無法任意帶著她四處遨遊，而阿籬現在處於幾乎沒有靈力的狀態，若自行出宮恐怕會遭奈落毒手，他根本無法放下心。

　　『等我忙完會帶妳回去的。』

　　『殺生丸……』

　　『何事？』

　　『最近我有點想念宮外的天空呢。』

　　『……』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不屬於這裡。』

　　『別多想。』

　　現在想想，阿籬這次向他要求回去楓之村，應是想要向桔梗及楓姥姥尋求快速恢復靈力的方法吧。自神樂被奈落帶走後，她便天天練著箭，似是為了與奈落一戰做準備，可幾乎失去靈力的她，所射出的箭對奈落起不了什麼作用，現在的她肯定很懊惱自己，覺得難受吧？再加上……阿籬這樣活潑的個性將她留在如此嚴謹的宮中，就像是被關在華麗籠中的鳥兒，的確委屈她了，就算阿籬不說，但今日那些大臣凌厲的眼光肯定也讓她感受到了壓力。

　　雖然對阿籬感到既心疼又歉疚，但目前對阿籬來說最安全的方法也就只能先待在這兒了。殺生丸輕柔撥開她的瀏海，低頭親吻上阿籬額頭，輕聲道：「有我在，沒事的。」

作者的話：